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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的故事

●往事如歌
1998-07-18 来源:生活时报  我有话说

1969年,我从除了玉米小米就是黄豆土豆的插队地黑龙江回到北京过冬。在精神物质都是空白的岁月,人本能的欲望就占了上风。不过跟现在的物欲横流不一样,我只想吃一样东西——一样当时久违了的、如今极不起眼的东西——花生。而偌大的北京城找不到一个卖花生的。

人家告诉我河北涞水县有卖带壳花生的,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在街面上卖,那可是资本主义。你得有耐心,多转悠转悠,多瞅瞅旮旯拐角的隐蔽的地方。

那天一大早我就攥一个帆布书包,上了京广线的火车。

我想象着到了涞水县城,马上会找到那个在隐蔽处卖花生的小姑娘,她头戴方巾,身穿花袄,手挎竹篮,两眼警觉地注视着四周。我俩像地下党,秘密接头,成交到手,然后满载而归。

我在高碑店下了车,又搭了一辆手扶拖拉机,一路晃晃荡荡尘土飞扬地来到了涞水县城。街上空旷无人,冷冷清清,店铺和砖墙上凡有空白的地方都刷满了标语。我在背静的街巷走了又走,转了又转,角落、旮旯……没有想象中的卖花生的小姑娘,扑入眼帘的只有浅街陋巷和毫无生气的院落民宅。

我问一个路人:哪儿有卖花生的?

“什么年月,还想吃花生,想得怪美!”

他翻翻眼皮斜乜着我,好像我在做白日梦。以至使我怀疑自己是存了非分之想,是有悖革命精神、是出了格的。

此话从老爹那儿也曾听说过。前不久,老爹去看望在山西插队的妹妹。在县城的店铺吃早点时问店主:有豆浆吗?

“豆浆?还豆浆那!美得你吧!”

可怜老爹不过是想喝一碗价值两三分钱的豆浆,却像要吃龙肝凤胆似的,被人视为不可理喻。这花生比之豆浆身价更高,没被人骂作妄想“复辟”就不错。

我心灰意冷凉到脚底,木呆在街上好一会儿,才离去。

进了北京城已是掌灯时分。手里攥着的空帆布书包比去时沉了些,里面装满了我一天的疲惫和失望。

现在每当看到集市上堆成小山似的花生,我就不由回想起涞水县城清冷街道上自己那孤独的身影和压在心上的那份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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